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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在哪里(思考我在哪里怎么回答)

在一次访谈中,有人向史铁生提出这样一个问题:“你在生命的追问中一个核心的问题就是我是谁。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炼、思考,你自己也想:我是不是史铁生,谁是我呀?我想问,你已经在多大程度上找到了自己?”

史铁生说这个问题相当复杂,不是一下子能讲得完的,需要慢慢说。当然,在访谈的语境下,他不可能从头“慢慢说”,而只能笼统作答。史铁生承认“我是谁”是他“生命追问中一个核心问题”,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核心问题之一。他对此确实进行过严肃而持久的思考,而且有层层深入的思想成果。那么他是怎样思考这一问题的呢?本文试着追踪他的思路,理出头绪“慢慢说”。

1、我在哪儿?

每个人在自我意识里首先能把握的大约就是他自己,即他的“我”。“我”首先是一个肉体的“我”,这个“我”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,作为一个独立的生命,有身高有体重有长相而且长相一定与别人不同。但是当人们在问“我是谁”的时候,这个“我”似乎并不是指肉体,而是指精神。正如史铁生所说,“我”主要指一个人的精神,一个人的灵魂。

那么“我在哪儿”呢?在《务虚笔记》中,史铁生借助医生F(他一生苦苦思索的问题就是灵魂是什么?灵魂在哪儿,也就是说“我”一向都在哪儿?)的思考,对此作了回答。(《务虚笔记》第583-584页,上海文艺出版社,1996)

众所周知,“我”寄植在我的身体里,没有了我的身体也就没有了“我”,那么“我”在我身体的哪一部分呢?在胳膊里?不,因为没有了胳膊,“我”依然故“我”。腿呢?也一样,“我”也不在腿里。那么“我”在心脏或大脑里了?也不是。因为把心脏和大脑解剖开来找遍每一个沟回和细胞,还是找不到“我”。——看来,“我”并不在身体的哪个具体部位里,而在身体即生命的整体里。

由此,史铁生得出结论说:“‘我’,看来是一个结构,心灵是一个结构,死亡即是结构的消散或者改组。”

“灵魂在哪儿也找不到但灵魂又是无处不在,因为灵魂是一种结构。就像音乐,它并不在哪一个音符里,但它在每一个音符里,它是所有的音符构成的一种消息。就像绘画,单一的色彩和线条里并没有它,但如果色彩和线条构成过去和未来的消息,构成动静和欲望,构成思念和召唤,绘画才出生——”(《务虚笔记》第583—-584页)

“我”是一种结构,“我”在生命的整体里,在系统的综合质里。这一结论包含着丰富的内涵。史铁生的意思是说,“我”或者灵魂,不只在身体的系统构造里,而还在身体之外的整个世界里。因为“我”不能离开别人而存在,不能离开大地、天空和日月星辰而存在,不能离开远古的消息和未来的呼唤而存在,所以,“我不光在我的身体之中,我还在这个世界所有的消息里,在所有已知和所有的未知里,在所有的人所有的欲望里”。(《务虚笔记》第584页)

“我不光在自己的身体里,还在世界所有的消息里”,意思是“我”不只是一个生物性的生命存在,更是一个精神存在。作为一个精神存在,它的形成或者说是构成决不是孤立的、封闭的、自我完成的,而是与整个世界有关。个人只是世界之网上的一个网结,是世界整体的一个细胞。这个细胞是整个世界进化的结果,正像一个生理细胞蕴含着一个人所有的生命信息一样,一个人的精神构成也无可置疑地蕴含着世界的所有信息。换句话说即世界的全息缩影。

用史铁生的话说就是:“心灵是一个结构,是信息的组织,是与信息共生共灭的。所以,心灵的构成当然不等于生理的构成,心灵的构成正是‘天人合一’,主观与客观的共同参与,心灵与这个世界同构。”

“心灵与这个世界同构”,“我在整个世界所有的消息里”,这一结论所寓含的视角极为宏阔。很明显,史铁生又走进了终极,走进了“无底深渊”。想一想吧,茫茫无限的宇宙、社会、历史、现实、人群—–都是“世界”的内涵,都是大大小小、里里外外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的系统,系统与系统之间,系统内部各元素之间,都是密密麻麻的联系网,每个人都生存于这重重叠叠相互联结的网上,其肉体生命与无限之网相连接,其精神生命(灵魂)也与无限之网相沟通。由于每个人的主客观条件各不相同,因而每个人与世界之网的连接也不相同,每个人的“我”也不相同。

如此说来,要想了解“我是谁”,就要了解与“我”(有限)相联系的“所有消息”(无限),了解与“我”的心灵(有限)同构的“整个世界”(无限),而“所有消息”和“整个世界”是无穷无尽的,因而要彻底穷究“我是谁”(以与他人相区别),就必须同时穷究“所有消息”和“整个世界”,然而这是决不可能的。它永远以“无限”的身份,以“神秘”的面目出现在人们面前,永远诱惑人们去探索,所以“人”、“人的精神”、“人的灵魂”、“我是谁”将是永恒之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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